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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换衣,敷粉,上妆,描眉。

    烛火摇跃,昏红的光线晃动,照亮了镜子前一小块地方。他借光对着铜菱花镜,小心又仔细地在眉间勾勒出花钿的纹样,呼吸轻轻。好半晌,他才满意地放下笔,拿起胭脂纸,将艳丽的颜色抿在唇上。自照了会,又觉得太艳,用指尖抹去一点点,涂匀在眼尾充作妆容。

    梳妆罢了,男人后退几步对着镜子,拈起花指,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勾起唇角。

    镜中少女立刻对着他回以一笑,尽职尽责地映出他的一举一动,说话细声细气,极尽温柔,语调甜蜜:“月生,我喜欢你。”

    男人呜咽了一声,手指紧紧抓住衣袖,鼻尖凑近了疯狂嗅闻,捕捉那一缕馨香,因为兴奋而浑身痉挛着颤抖,面色病态的潮红。好半天,他才缓过来,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,上前紧紧伏在“少女”的脚边,迷恋地闭上了眼,沉浸在对方给予的安心中,口中喃喃:“主人,月生也喜欢你,月生爱你,我来找你了,不要再丢掉月生...”

    凌月生急不可耐地去亲吻少女的脚背,触到的却是冰冷的镜面。

    暖意从叶星渊的手上传来,我低头瞥了眼,说:“别用内力给我暖手,你省着。”

    叶星渊底子弱,修炼比寻常人要慢上数倍,不比唐麟裴春温那些人,他的内力用来做这种事属实太浪费了。

    况且那碗冰粉并不是很冰。

    他充耳不闻,一直拉我到一处没人的小亭子里才停步。他原地转了几圈踱步,像是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,最后却只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,道:“你就不觉得那个蓬莱弟子很奇怪?”

    我仔细回忆了一下,也还好吧。虽然他捣鼓出来的新奇玩意我都没听过,不过确实挺好吃的,但是三番两次这么主动亲近我好像是有点反常。

    我说:“有点吧。”

    他立刻不赞同地蹙起眉,恨恨道:“不是有点,是很。有时候我真想——”

    他忽而止住,像喉咙里卡了鱼刺那样不说话。我接话:“想怎样?想把我关起来,一辈子离不开你?”

    小少爷有钱,在做金屋藏娇的春秋大梦。也许是我的语气过于带刺,叶星渊咳了几声,软下态度,牵起我的手,诚恳道:“我只是担心你,外面的人太危险了。”

    我唔了声,并不明确表态,而是转移了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:“你跟谁吵架了么?脸红脖子粗的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个,叶星渊冷哼,消散的阴郁情绪重又笼罩,低声道:“还能是谁,霸刀山庄的人呗,跟我们弟子险些打起来。”

    “啊。”我小小地震惊了下,在我跟元惊潮说话的这么一会竟发生了这么件宾客互殴的大事,不禁真心实意担忧着,“现在如何了?”

    他看出我的心思,宽慰我道:“叶掌门什么风浪没见过,已然处理好了。只不过我听说了,这次确实是我们藏剑的人有错在先,失手伤了他们一个师兄,我刚从那赶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师兄?”虽然对霸刀的人不甚了解,但我脑中还是一闪而过柳驰鸿那张坏笑的脸。

    而叶星渊的话也印证了我的猜想:“就是柳驰鸿。秀坊里都是女子,不太方便给他包扎,我让认识的万花弟子去弄了。”

    以掌门八面玲珑的心思,肯定已经妥帖处理好这事了。但坊里发生这样的事,师父又是副掌门,协助处理各种事情,我身为副掌门门下现在最年长的弟子,不去看一眼似乎不太好。

    “他人呢?”

    “自己回房了,不让别人跟着,霸刀其他人在忆盈楼那。”

    “我去瞧瞧。”

    还好忆盈楼离水云坊不远,也就一盏茶的路程。厅内只有藏剑霸刀两方人,叶掌门在中坐镇,师父还在水云坊那看考核。我和叶星渊刚踏进门,三方视线齐刷刷落到我俩身上,这种情况下我还和他站在一起,倒显得秀坊偏心藏剑山庄。

    我淡定地松开叶星渊挽住的手,上前站到掌门身侧。她朝我一颔首,继续对着两边人说:“这次事出意外,伤人实在不该,但藏剑山庄也不是有意为之。我秀坊举办剑舞大会本是为了互相学习,莫要在此伤了和气。”

    她态度和善,却不容置喙,能护着整个秀坊的掌门,自然不是软弱可欺的脾气。虽然藏剑霸刀素来有龃龉隔阂,但毕竟掌门说话,也不好继续发作。两边的人又说了几句不冷不热夹枪带棒的话,也就各自散了。待人走了,掌门才对我低声道:“蔓蔓,你去瞧瞧那个霸刀弟子如何了。”

    嗯?我,我吗?

    不过我好像确实只是来旁听了一下,没出啥实际作用,掌门叫我办事一定有她的道理。